图图的饼干

生命短暂 艺术悠长
凹3:cookkie

【辫九】趑趄

*辫九训诫

*现背

*假的假的都是我编的 勿上升


杨九郎看着凶巴巴,其实下了台性格还算温和。捧哏嘛,在台上以衬托逗哏为主,一般心性都宽,不能着急。张云雷演出经验极其丰富,对不同种类的演出控场能力炉火纯青,除非被逗得笑场到停不下来,节奏上也不会有大问题。因而杨九郎在台上少有急眼的时候,拥有足够的余裕去发挥现挂。生活上更是了,他从小家里算得上殷实,物质上没吃过苦。顺顺利利一路考到大学,刚毕业就进了德云社,没怎么经历过社会的毒打,性格上也就随和,对什么都听看得开,很少发脾气。

张云雷台上风格多变,使活的时候他是温润公子,折扇使得出神入化;扮女角儿的时候兰花指一翘人比花娇,矮了身子用上目线看人,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无辜乖巧,上挑的眼尾却拉出一条勾人的线。其实台下他是不太会和人打交道的。从小学艺,接触的人除了师父就是师兄弟,出走时在社会上又冷不丁受尽了冷眼,什么苦都吃过。这些年回归又受伤,做了队长又带队三宝,性格比原来温和许多,处理工作与人对接都很妥帖。只是他在自己人面前一直懒得用那套社交技巧,在后台是面冷心也冷,不说话往那一坐气场有二百米。插科打诨他也不太参与,赶着大封箱那种场合,入科晚和他不熟的师弟恨不得绕着他走。

其实大可不必,和他没关系的人他才懒得管呢。杨九郎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,大封箱一台子的人,也就前两排加上八队张云雷熟,剩下的他恨不得认都认不全,哪来的力气找人茬儿。

到八队自己人这儿,又是不一样的处法了。和工作无关的时候大家是兄弟,互相照应,时不时一起出去吃喝玩乐。涉及到正事儿,与业务无关的大家商量着来,与业务有关的以张云雷为准。这时候师弟们对张云雷就有点儿打怵了,倒不是说多严厉,他是从小在巴掌里长起来的,一般不愿意让自己师弟再吃这苦;台上也揣摩着每个人的度,不会故意让人难堪。后台的查业务每每都是气定神闲拆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讲明白,说得人心服口服,打从脚底下升起对这人的敬佩。

但对杨九郎,好像还是有点不一样。生活上杨九郎对张云雷的照顾毋庸置疑,但工作上张老师是绝对的主心骨。舞台上他就是总指挥,一切节奏与控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

相比于正活,返场的氛围总是会更加活跃一点。演员办完了正事放下心来,底下观众看了一晚上都在准备最后的狂欢。张云雷带队的返场更是会整活,这人会的太多了,随便拉个什么他都能演,哪怕台底下点唱也从来不怵。

偏偏他作为大师兄,又是角儿,从很早以前就知道给师兄弟扬蔓儿。跟着他出来演出肚子里总得备那么一两个,不然叫出来就算是撂台上了。

原本杨九郎对这环节有豁免权。张云雷知道他怕,向来到他这儿能跳过就跳过了,底下粉丝起哄的时候他也帮着转移话题。

但这回这一关就不那么好过了。

“昨儿你怎么说的?”张云雷把扇子一头杵在桌子上立着,左手搭上右手的手腕儿,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敲着。

坏菜了。杨九郎心里咯噔一声,没料到他还记着呢。


前一天的演出效果很好,台下的观众气氛热烈。返场的时候几个演员挨个展示,大家唱得都挺开心。

“下一个…”张云雷照常在前头充当主持。他回神往自己左后方看,哥哥们都唱完了,还剩下两三个师弟在后边儿排着。

“九郎!来一个!”

台底下先是几个零星的声音,逐渐统一起来。张云雷目光一转对上杨九郎的眼睛,那人忍不住回避,不跟他对视。

张云雷就知道他不想唱,转回了身就cue下一个人,不能让粉丝在底下干等不是?只是师弟唱完,台下还是没翻篇儿。

张云雷无奈,还是先征求人的意见。

“你要不唱一个?”收到的还是那人摇头的表情。

杨九郎走到话筒前面,窘迫得一张脸通红:“那个什么,我就不唱了吧……”

下面粉丝却不乐意,都叫着让他来一个。

“哎,时间也不早了我也没准备…”杨九郎抹一把头上的汗,“明天吧,明天给你们唱。”

演出终于按点儿结束了。下了后台,张云雷的腿已经撑不住,他赶紧找了个地方坐,一边提醒杨九郎:“你今儿可答应了要唱,明天不许反悔啊。”

杨九郎帮着他按摩腿,一边打了个哈哈:“说什么呢,我肯定不反悔。”


说了大话的结果就是今天果然被撂台上了。

杨九郎站在桌子里头,眼神不停地往别处瞟。张云雷脸色和语气都轻松又寻常,但杨九郎又开始推脱的时候眼神严肃得像要杀人。

“来一个,昨天说好了的。”张云雷看都不看他一眼,下巴抬着往观众席点,“都等着呢。”

“别了吧…”杨九郎试图求救。他明白今天这一遭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,仍然想挣扎一下:“我唱的不好…”

“你先唱了再说。”张云雷的声音笃定,潜台词就是今天不唱甭想下台了。

“要不咱俩一块儿?”杨九郎继续打商量。

张云雷几乎要被气笑了,跟他这儿还讨价还价起来了?他一歪头瞥杨九郎一眼,把手里的扇子放在桌子上又喝口水,装着若无其事的语气:“你唱吧,我下去歇会儿。”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后台。

这下只有一个人了。杨九郎知道张云雷特意要收拾他,不由苦笑,一首歌愣是硬着头皮唱完了。把人请回台上,张云雷临走到话筒前还抖了两个包袱,台底下观众前仰后合,杨九郎却不由为自己担心晚上怎么过。

担心归担心,还是得演完。好在到散场也没他什么事儿了。杨九郎站在后面,看着台下一片绿海。张云雷拿着话筒站在前面,眼里带笑肩背笔直。明明是一样的大褂儿,穿在他身上衬得格外长身玉立,肩膀侧面看起来薄薄一片,从背后看却宽阔得让人安心。

演完出除了开心就是累。对其他演员尚且如此,张云雷腿脚还没完全恢复,总是更辛苦些。杨九郎扶着他好生坐下休息,张云雷也和翻篇儿了似的和大家一起有说有笑。

但这事儿没完。

直到坐上车回了酒店,进房间张云雷终于冷下了脸。摘了台上对着观众永远带着的笑,疲惫翻涌上他的眉眼。张云雷揉了揉眉心,抄起桌上的水杯,也不管是凉是热一口灌了下去。声音没了台上的中气,显出了几分虚弱:

“说说吧。”

杨九郎心里愧疚。张云雷已经够累了,大半夜的还是得在这儿料理他这点儿破事儿:“角儿,我就是有点不自信。”

酒店的隔音其实不算好,但这会儿杨九郎就觉得落针可闻。张云雷环顾一圈儿,没看见什么趁手的东西,只能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上台演出用的鼓毽子,转了两下握在手里。

这事儿不是第一回了,张云雷懒得跟他废话,在沙发扶手边斜靠站着,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:“手。”

杨九郎赶紧把手伸直了摆到人面前,鼓毽子紧接着就落下来,从手心铺到手指。

张云雷身子骨弱,但劲儿从来都不小。尤其是他从小练大鼓,对手臂力度的控制不是闹着玩的,这工具也无比趁手。杨九郎从小没挨过打,进了德云社,对学员的教育制度也早就改革了,他这方面仅有的几次经历全是张云雷给的。

台上台下见过许多次张云雷敲鼓。在外行看起来轻松的活儿,杨九郎到这一刻才无比直观地体会了这到底需要多大的力度。鼓毽子抬起大概三十公分又夹着风落下,速度极快。手上先是一道一道的白,又肿起排列整齐的楞子。

五分钟之后,杨九郎额头见汗,手也抬得发酸。

张云雷用鼓毽子使的是巧劲儿。整个人不怎么动,功夫几乎全在手腕儿上,偶尔大力一次才抬抬小臂,这给他省了不少力气。但连日演出下来实在是太累,杨九郎和他太熟,也没必要多委婉,他张口就是毫不留情。

“不自信到要观众停下来等你?求着你演?衣食父母面前你算老几啊。”

这话说得太重,杨九郎偷摸儿往下躲的手心一下子绷直了。他忍不住抬头看张云雷的眼睛,那人不看他,只是盯着他的手心,还是一下下落着鼓毽子。

“那我不是怕他们失望…”杨九郎松了口气,话出口还带着心虚。

张云雷却不想放过他。

“你不演人家就不失望了?照你这意思我怕饭难吃干脆每天就不吃饭了呗。”

手上已经肿了一层。鼓毽子细韧,带来的疼痛尖锐得要冲破皮肤。杨九郎深呼吸一口克制着声音里的颤音儿:“没有,我就是需要时间…”

“我没给你时间吗杨九郎?”张云雷停下来换了口气,今天台上这一遭气得他头脑发昏,“昨天晚上,是不是你自己说的今天唱?”

杨九郎低了头不说话。

张云雷猛地加大力度抽下去,有了点逼问的意思:“是不是?说话。”

杨九郎疼得浑身一抖,手上几乎端不住,他知道划不过,只能回答:“是。”

“你平心而论,以前你不唱我哪次逼你了?我等得起观众等得起吗?”张云雷使了十分的力,上臂的肌肉线条都绷了出来,“一说到展示就吞吞吐吐,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干脆点儿?下次你直接告诉他们你不会不就完了吗?”

“不是,我就是害怕…”

张云雷都气笑了,一时又觉得有点落寞。

“杨九郎,你知道我小时候底下戳活我在上边儿吞吞吐吐是个什么下场吗?”

杨九郎也顾不得疼了,下意识去拽他的手拦他。红肿的手心一用力疼得呲牙咧嘴,流了一身冷汗。

“先是饿着,唱不会就到唱会为止才能吃饭。甭管什么工具了,随手拿起来就打,师父那儿可没有这些物件儿不能上脸的规矩。”张云雷拍开他的手,扯着嘴角笑了笑,“算了,不说这个。以后我也不cue你了,让观众白期待也不好看,什么时候你准备好了在后台跟我说一声,我再让你唱吧。”

杨九郎几乎在张云雷说小时候的一瞬间就后悔了,搭档这么些年他几乎都忘了张云雷其实也不是个骨子里就自信的人。

那些年的庙会台子上下面都是陌生人,张云雷才十一二岁的年纪,他不怕吗?可他没有退路,也没有身边帮他能褶过去就褶过去的搭档。退后一步等着他的只有挨饿和脸上的戒尺。日复一日,师父不会给他肯定,他只能不停地唱却得不到反馈,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呢?

十三四的时候嗓子开始变声的时候,他不怕吗?先是微微的沙哑,调门儿一降再降,后来就变得几乎完全说不出话。面对台下的观众失望的眼神,他几乎想要转身落荒而逃,但实际上有哪一次说过他不唱了?

倒仓期结束回归的时候,他不怕吗?台下一双两双都还是看笑话的眼睛,他染着独一无二的黄毛儿带着耳钉,走上去头也不敢抬。可他什么时候让观众的话撂地上过?

受伤的时候他不怕吗?一边儿是观众,一边儿是可能永远无法恢复如初的身体,他的压力只有他自己知道。拆了钢钉咬着牙的一个个晚上,重新学了多少次走路,他对自己难道没有过质疑?

那些被误解的时候,他却只是把道歉博里的“我们”改成了“我”,他说“天塌下来我个子高我顶着”。复出场的时候他照常演下来,手抖得几乎把竹骨的扇子握散了,那个时候他不怕吗?

杨九郎总说那件事后张云雷是身体创伤,他自己是心理创伤。实际上那时的张云雷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,他清楚自己的“心理创伤”比起那人永远无法站起来的恐惧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。除了师父,张云雷从没在师兄弟面前哭过,出了icu就在为回归舞台做准备,复健时关起门来谁都不让看,其中艰辛可想而知。其实那时候连医生都不敢保证他能不能恢复,这人怎么就有自信笃定自己能登台呢?他只不过是在孤注一掷罢了。

就这种程度的伤,换任何一个不那么强大的人来可能早就垮了。

“角儿,别说了…”杨九郎疼得呲牙咧嘴,眼眶发红,但握着张云雷的手却不肯放开。

张云雷看人担心着急,话一出口就后悔了。小时候的经历和后来的受伤他其实都不太爱在杨九郎面前提,因为知道他会心疼。

“我知道被人逼着有多难受,翔子。”张云雷放了鼓毽子,走上前去抹了杨九郎眼角的湿意,张开手给了搭档一个拥抱。

“我也不逼你了,但这一关你终究要过的。好在现在下面坐着的都是粉丝,他们会等你,我也会等你。”

“我们慢慢来,你别着急。”


-Fin.-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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